悼词
原文来自微信订阅号: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
最后的告别,我们再也不见。
从2015年8月8日那天提交申请,到2015年10月8日首次在食堂对面公开纳新,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至2019年3月8日已经存在了3年7个月了,但是也只能存在3年7个月了。
不久前的开学一条规定通知我们,所有被社联管辖的校级社团现在必须重新注册并且重新在二级学院寻找挂靠,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学院管我们自己,否则就不能满足重新注册的条件,再说的清楚一点就是,性别平等促进协会要被迫解散了。3月8号是截止日期,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但是依然不能改变性别平等促进协会要在3月8号这天消失。
在2016年8月8日是社团成立一周年,当时我们发了文章,题目是:我们终将消失在风里。即使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消失可能更多是因为外间压力而不是自然发展导致的,只是这一天真的来的时候我们依然会感到难过和不舍以及非常平静的愤怒。
高校社团管理办法的变更不只是西外,其他很多高校也已经接到了上级的通知,按照公开的规定来看一切都是我们自己无能,我们之前黑历史太多太不听话所以才被各方嫌弃,而别的社团都顺利注册了,什么问题的没有。
只是去年北大马会,人大工人社团,南大马会等好几个高校社团的非正常死亡以及它们的挣扎过程,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在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一遍。
一样的要寻找新的指导方或是管理方,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或是他们被打了招呼或是它们不愿意让自己多管事,于是一些特殊的社团只能这样解散,还是自己解散。毕竟没有权力强令它们不准注册,这只是以为这些社团自己不行,达不到要求而已,而其他社团并没有有什么问题,所以这只是这些社团自己的问题。
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特殊到哪里了?我如果说它是个听话的社团,这是假话。无论是一开始和一些极其官僚的学生自治组织的冲突还是后来和校医院的交集,这都不是一个听话的社团该做的事,更不要提为了促成某些改变我们和校方的一些非公开较量,如果再加上2018年年初时全国因为反对北航陈小武的事情而引发的全国高校反性骚扰浪潮,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还在里面有着某种参与,这些都只能证明一件事:我们从不是一个听话的社团。
听话的社团不会和铺天盖地用来“庆祝”“女生节和女神节”的性骚扰横幅冲突。但是我们做了新的横幅,还尽力把它们公开的挂出去。
听话的社团不会在看到有同学发到社团公号的诉说自己在校医院遭到的疑似性骚扰时决定做点什么,但是我们做了;如果要遭的多方压力听话的社团也会及时止损,但是我们没有;到后来陷入被动即将被敷衍时听话的社团不会再去尝试,但是我们还是选择继续。所以校医院的座谈会也开了,我们也做了问卷调查给校方,校医院的改革也开始了,也加速了。
在2018年,团委突然觉得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这个名字不合适了,还发了最后通牒,要么改名字要么接受团委的赐名,社团尝试了一个又一个的相近意思的选项却被一一否决,听话的社团不会去违抗命令的,听话的社团也不能会选择这个名字的。但是我们最后还是保住了最初时的名字——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虽然讲宪法和法律没用,但是通过去打扰校长还是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局。
这不是一个听话的社团,从来都不是。在一开始它的名字就告诉了所有人,它不是一个听话的社团,它的反歧视,性教育和性别平等的三大部分也证明了它不是一个听话的社团。
但是现在,在西外的校园里它已经不存在了,对我们而言它是个悲剧,但是对校方还是更高的权威来讲这是好事。不听话的不见了,整个学校都会安全和让人放心。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在我的记忆里在没有xisu性别平等社团之前校园一切都很太平。
我以为我们其实没做什么,但是当我真正的去追忆这个社团,我才知道当时的我们和后来的“我们”到底有多么的坚韧和勇敢。
每一任社团的负责人都被至少两次邀请过谈话,面对位高权重者们的炫耀权力式的恐吓和恩威并用的手腕以及那种视人如草芥的傲慢,“我们”都扛过来了。要问我们到底有什么“荣幸”能受到这么多次的来自中高层的“青睐”,这点我们有过探究,得出的结论在上文我也提到过了,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各位领导和管理者都出身富贵,所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平等,如果他们后退一步也只会认为是我们自身能力不够才会遇到不平等。2013年代校长是女性,有传言说当年因为一件发生在卫生间的意外死亡案例让这位校长下令把女卫生间的数量增加,在民间传言里男女比例1:11的西安外国语大学,2013年这年,男女厕所比例终于从原来的1:1变成了表面上的1:2。关于厕所比例问题至今在很多女生占绝对多数的高校里依然是个问题。
西外的校园里没有不平等,哪怕西外女生会主要是教女生化妆;西外的各种选美的大使都是符合“女性气质”的琴棋书画什么的旗袍穿着;女生出了安全问题首先和最后都被提醒不要出门,并且没有中间;女生比例占绝对多数但是各种学生学生干部的性别比例居然会达到诡异的差不多,甚至干部里男生的比例还要高一点;某些老师在课堂可以公开讲黄段子,可以永远拿性别刻板印象当自己结论的例证;录取时性别不同所以分数线也不同,奖学金和其他的机会总会男性优先。
这些在我们看来都是问题,但是当我们提出来时这就成了我们不听话的原因了。不是“我”而是“我们”。
我于2017年7月5日毕业,7月4日我还约了校长提交了西外反性骚扰的一些资料,这是作为校医院后续的一个举动,也是因为有些男生自以为自己读了几句诗,能依葫芦画瓢写几个字就能去装成老师骚扰女学生了。
我做了太多在很多人看来极端的事情了,可惜因为我不入党不保研不拿奖学金,我的施压点不够多,所以我做了一些事。在一开始,我们三个创始人在项目的支持下和其他九个同伴一起去尝试我们之前谁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们十几人凭着热情信念和坚持做了各种尝试。
我清楚的记得反家暴那次活动只有一个人,2015年的首次纳新头一天只有三个人表示了好奇,其中还有一个是过来故意找刺激的,到宣讲会时就来了一个人,后来这个人还不是最初的成员。周围的同学也经常问我为什么这么敏感,我形象一向不好,但是即使是我都会被这样询问,可想而知当时的十几人承受着多少周围人的压力。但是周围的眼光不是压力的主要来源,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权力。
我们这些成员和负责人总要面临不同层级的领导谈话,理由全凭心情,说的事情也是可大可小。我一直不在乎,到了后来大环境越来越不乐观,她们也依然没有屈服。我眼睁睁的看着墙离我们越来越近,可她们还在艰难的往前走,活动还在尽力举办。尽管她们能做的也只有观影了。但是我们都知道,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象征,即使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它只要存在,那么一切都还没到最糟糕的状态。
从2017年后半年开始到2018年,她们接连遭遇压力,上文已经交代过她们的选择了,我之所以再提起,是因为我现在也无法想象在这一年里她们到底遭遇了多少了。前段时间社团注册新规发布后,她们又是以怎么样的毅力去寻找挂靠方,期间又会有多少冷眼和敷衍之词?
无论如何,这一天还是来了,我的眼前浮现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脸和她们的表情。一个社团的诞生到它的死亡在我眼中倒像是一个短命国家似的有着那么波澜壮阔的斗争史。而那些曾经为此努力过的的所有人在我看来都是英雄,都是我的战友。
我与冯雪和董婉清三个人一起创建的社团,由我发布第一条信息也由我发布最后一条公告,我没有错过它的任何阶段,也算是一种圆满。
诸位,xisu性别平等促进协会这个西安外国语大学的注册社团今日宣告死亡,本账号也不再以官方社团的名义发布相关内容。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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