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YP】全球大规模监视的崛起: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田地的?

By iyp搬运工 at 202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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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传统的窃听官僚如今已被算法驱动的面部识别技术所取代。但是,大规模监控的真正影响并不在表层,而是在每个人的心里 ……

如今,所有人生活在一个这样的世界中:学校用摄像机监控孩子们的情绪,各个国家都在收集所有公民的DNA,而没有任何数字通信是真正私密的。

作为求生的欲望,人们安装了加密的聊天应用程序,在抗议中戴上口罩以对抗面部识别技术,并努力在网上隐藏自己的个人身份信息

欢迎来到大规模监视的新现实。但问题是,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关于大规模监视的历史

埃及记者兼技术专家 Wael Eskandar 记得自己2011年在开罗的解放广场(Tahrir Square)上记录了该国的革命。

他记得当时人们已经知道自己的手机正在受到监视,停车场服务员和保安员等工人一直在搜集所有信息并反馈给警察 —— 群众斗群众。请注意这是2011年,9年前。

但是在当时,还很少有人以相同的方式监视 Twitter 和 Facebook 上的信息和帖子 —— 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大规模的。

那场革命推翻了长期独裁者胡斯尼-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的残酷政权,但到了 2014 年,该国已受到同等镇压强度的新总统阿卜杜勒-法塔赫-西西(Abdel Fattah el-Sisi)的统治。

现在,埃及人因在 Facebook 上发表的政治帖子而被捕,一些人报告说,他们在拘留期间被警察重读了他们曾经发布的文字(和中国完全一样)。

该国的示威活动几乎完全停止了。

到了2019年,埃及确实发生了抵抗政府腐败的罕见的抗议活动。示威者学会了如何避免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有关行动的任何信息,但是最终,依旧有数十人被围捕。

“好像我们已经没有空间说任何话了,”今年早些时候参加示威游行的一名妇女告诉我。

在过去的十年中,全球绝大多数国家越来越多地采用大规模监视技术,而不仅是埃及。

在很久以前,人类监视者不得不被动窃听每一个电话,而如今,功能日益完善的语音识别软件可以一次性大规模地做到这一点,而算法会自动扫描社交媒体消息中是否有任何异议

诸如面部和行为识别之类的生物识别监视系统还使政府间谍的维稳更容易针对其广大的人群。

Egyptian security forces block the road leading to Cairo’s Tahrir Square, Sept. 27.

但是,大规模监视不仅仅是强化镇压的问题。全球所有寡头公司都在使用自己的监视形式 —— 收集一切数据以瞄准每一个消费者,并进行生物特征检查,以观察每个人的情绪和行为,以此来操纵人们👇。

2012年,《纽约时报》报道塔吉特(Target)发现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怀孕了,然而她的父亲却一无所知。再一次:那是2012年 —— 这个案例在接下来的多年中一直在被全球的人权倡导者引用以借此说明监视资本主义体制和算法专制有多可怕。

在监视资本主义体制和算法专制的世界里,人类不再有自主权,仅仅被视为等待被采集的资源。

现在它甚至使用蓝牙跟踪您在商店过道中的每一步行动。

五年前,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US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呼吁国会监管数据经纪人,称消费者有权知道他们被拿走的一切信息。

然而,直到2019年,这些公司仍然不受任何监管,并拥有大量有关个人的致命信息,而公众几乎完全不知道被拿走的是什么。

噩梦一步步加深。

为这些监视系统提供动力的是一个越来越复杂的个人数据网络。

在2009年,这些数据可能包括您的邻居和购买历史记录;而现在,从面部特征到在线搜索结果,您最私密的一切都被拿走了,被出卖了 —— 尤其是,来自不同来源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数据在被交叉引用后,您已经完全地赤身裸体。

全球所有科技寡头一直在构建最大范围的监视系统,其中包括美国科技巨头谷歌、亚马逊、Palantir 和微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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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SenseTime、阿里巴巴和海康威视等公司是全球最大的监控摄像头制造商,它们正迅速将垄断的市场从中东蔓延到拉美。

以色列 NSO 集团等其他参与者同时帮助全世界的政府可以轻松地闯入任何记者和持不同政见者的电子设备。

这种全景监视基本直接复制于 George Orwell 的《1984》和 Aldous Huxley 的《勇敢新世界》。

在几个世纪以前,小说家曾将监视想象为 “乌托邦社会的基石”。早在1771年,法国小说家 LouisSébastienMercier 便在一部名为 L’an 2440 的畅销小说中描绘了一个未来主义社会,例证了启蒙运动的理性价值观。想象中的 “社会秩序” 是由一群秘密警察执行的。

如果直到现在您依然认为 “监视是为了安全”,那么只能说明,您还留在几个世纪之前。

对于大多数现代历史而言,大规模监视在实施中一直是费力且昂贵的。

史塔西(Stasi)因监视东德人生活中的一切而臭名昭著,它依靠的是大量的人类线人和官僚通过信件和电话来窃听每个人。

一位在柏林墙倒塌之前在德累斯顿长大的朋友曾经告诉我,她记得幼儿园老师问她的父母是否在看西德电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的,他们就是知道)。

没有这种程度的人类参与,这些传统的监视系统将无法正常工作。

  • 审查局的工作人员显然少于25人 — — 但是,他们得到了全国公民监视网络的支持,这些”群众”每天提交一千多份报告!独裁者的监视指南

对于那些有重点监视黑名单的政府来说,这种监控方法可能运作得很好,但是,当要完全压制全社会所有异议人士时,就要困难得多了。

在尼加拉瓜和朝鲜等世界欠发达地区,国家监视仍以这种方式发挥作用 —— 群众斗群众。

但是在较富裕的国家(从​​美国和英国这样的民主社会到中国这样的专制社会),进行监视的负担已经从人类线人转移到了算法上

对于政府和公司来说,这使得在这些地方的监视效率大大提高,并且随着技术的进步和日益普及,世界上已经越来越多的国家采取了相似的方法。

2012年,我与作者兼记者 Peter Maass 撰写了一篇文章,主张我们应该将手机视为 “追踪器”,而不仅仅是打电话的东西 —— 那是2012年。

然而到了2019年,这个问题依旧没有解决。见:

你的手机和你下载的所有应用程序一直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 必须尽快让更多人意识到这点。

Anti-government protesters demonstrate at the Metropolitan Cathedral during a protest in Managua, Nicaragua, May 26.

在2012年我们发表该文章时并不知道,就在不到一年后,29岁的前国家安全局承包商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泄漏了前所未有的文件,这些文件显示了美国大规模监视计划的真实范围 —— 全球

斯诺登泄露的文件显示,除其他外,美国国家安全局一直在在从数百万的 Verizon 客户那里收集电话记录,并且它已经通过后门访问了 Google 和 Facebook 的数据。

相比下德国的斯塔西简直弱爆了 —— 当今的美国情报部门通过监视程序一次性就可以监听数百万个电话,并阅读所有电子邮件和短信

到斯诺登躲藏在香港的一家旅馆时,我也已经离开了美国。我于2012年底到达北京,开始担任路透社驻中国的记者 —— 并对自己成为政府监视对象有着完整的心理预期。

毕竟,只有几十个外国记者在中国这个拥有十亿人口的国家驻扎,这些人的写作内容也受到了严格的审查,因为他们有能力塑造世界对中国的看法。

我经常和一个外籍男朋友开玩笑,他是一位从事外交政策工作的美国人,关于某个不安全的 “国家安全” 实习生正在监视我们可爱的GIF和表情符号。我们把窃听者想象成混乱的官僚,而不是代码行。

一年来,一位中国警察官员尖锐地评论说,我的公寓看上去廉价又不整洁 —— 这是让我知道他看过我的公寓内部的一种方式

在其他情况下,据说警察会到我家借口检查我的热水器是否符合标准,但是,他们花了更多时间关注我书架上的物品并询问我的工作。

我的同事,例如英国《金融时报》的记者,她在微信上有私人账户,中国的政府官员直接引用了他们在微信上的私人对话。👇

但是,总的来说,我们中谁都没有确切地发现我们的公寓是否被窃听、我们的电子邮件是否被阅读、我们的手机是否受到监控。我们假设这一切都已经确认,于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表演。

在中国,遍地都是斯诺登的故事 —— 一位美国持不同政见者揭露美国监视系统的故事太多汁了,它迅速流传。时至今日,中国官员有时仍会提起斯诺登,以反驳中国监视社会相关的问题。

那时,监视似乎像是一个看不见的网络 —— 每个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但实际上很难直接看到。

我从来没有预料到,监视技术将扩展到如此明显和广泛的形式,以至于它像北京臭名昭著的雾霾一样已经成为空气的一部分

以面部识别监视相机为例,在新疆西部地区首次出现之后,现在在中国全境已经无处不在。

新疆地区早已成为全球高科技监视的中心,中国政府将其与严厉的人类警务相结合使用,其中包括警官向个人询问数十个高度个人化的问题,并将其回答输入到数据库。

警察在人们的住所、路边审讯中收集数据,并输入到被称为 “联合行动平台” 的集中式监控系统中,该系统可以确定是否应拘捕某个穆斯林公民。

这是政府使用21世纪监视技术将基于种族和宗教信仰的人们定为目标以便将他们送往拘留所第一个例子,在那里,他们会遭受酷刑和其他可怕的虐待。

2017年秋天,当我访问新疆南部城市喀什时,感觉就像是透支着令人窒息的未来一瞥 —— 每个人都必须接受DNA采集、甚至在汽车中加满汽油也需要扫描虹膜。

A demonstrator wears a face mask featuring Chinese President Xi Jinping while shining a light from a smartphone during a protest on Queensway in the Admiralty district of Hong Kong in December.

从那以后,新疆使用的许多技术已经出售给了世界其他地方。如果您想要知道新疆模式已经在哪些国家被复制,见列表4 — ”中国:半壁高堡奇人“。

但是,问题在于,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很少有人反抗监视技术。在美国,面部识别技术已经被广泛使用,只有少数城市禁用它,然后,只有政府当局使用它。

反对大规模监视系统的活动家依旧很难说服人们这些技术真正有害,尤其是在公共安全或恐怖主义是严重问题的地方。毕竟,数字监控通常是不可见的,大多数人只能理解那些切肤之痛

阿根廷民权协会专门研究技术和人权的律师 Leandro Ucciferri 说,”人们通常不了解整个情况。”

真的是这样吗?我们的经验显示,很多中国人都了解监视,然而人们告诉我们:”你没办法,你应该放弃,应该循规蹈矩”。你看,人们已经被监视所改变了。

当我凝视着监视系统的后端时 —— 该系统声称可以通过人们的衣着、面部、步态和行为来跟踪所有人 —— 我想知道如何继续以同样的方式开展工作。我还能走出去到咖啡店见信息源而避免被吸入算法操纵的视频流吗?

在这个如此容易受到监控的世界里,无数私人生活方面会发生什么?—— 去接受治疗?购买避孕药?约会?……

当我们每个人的脸而不仅仅是手机都已经成为跟踪器时会发生什么?

Surveillance cameras are seen above tourists as they visit Tiananmen Square in Beijing.

厄立特里亚是非洲之角的一个小国,在这里人们可以肯定地看到政府监视人民的方法仍然在沿用20世纪的产物。

在这里,只有2%的人可以访问互联网,其中大部分是城市精英。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当权者在美国和中国所使用的那种先进的监视系统上进行了投资。

我的朋友,驻厄立特里亚的瑞典籍记者和活动家 Vanessa Tsehaye 坚信该国的基层人权运动的能力。她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十几岁的时候就参加了抗议活动,以要求政府将其叔叔、记者 Seyoum Tsehaye 释放出监狱。

Tsehaye 是我认识的最坚决的活动家 —— 但即使是她,也对未来的监视系统的近一步发展感到沮丧

Tsehaye 说:”他们的主要审查方法是限制对互联网的访问。厄立特里亚是世界上被审查最严重的国家,尽管如此,人们仍在缓慢而肯定地动员起来。”

“但是,如果添加了先进的监视技术,政府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它将摧毁一切。”

今年年初,我在一次会议上遇到了一名尼加拉瓜学者,并问他有关抵抗丹尼尔-奥尔特加总统的抗议活动,该活动已经席卷全国。我很好奇那里的抗议者是否关心面部识别监控。

他告诉我去 Google 图片上搜索 “尼加拉瓜抗议活动”。果然,每张照片都显示,示威者用手帕和太阳镜遮住了脸。

Protests erupted in Nicaragua last week, with violent consequences.

除了面部识别,还有很多原因令抗议者想要遮住脸,催泪瓦斯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无论如何,面具在世界各地的示威活动中已经成为惯例。

在我担任记者期间,我遇到的大多数示威者都不愿意为自己争取的事业冒险入狱。相反,他们是有工作、家庭和责任的普通人。

我想知道在新的先进监视技术的存在下,未来的抗议运动究竟还是否可能?

如果人们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算法所监控和操纵,究竟还有没有人愿意在网上抱怨当权者、与朋友交换政治话题、或者,出去参加街头抗议?

随着技术的普及,在世界某些地区,反监视运动开始兴起。

埃及技术专家 Eskandar 认为,仍有乐观的空间。

“不合规是革命的动力,我已经看到了它的发生。一些资源很少的人也能并已经超越了国家机器,这一次又一次地发生。我真的相信,主张自由而不是法西斯主义的人可以自由思考。所以有希望。”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需要更多人回答这个问题:《你真的想要思想自由吗?如果是,可以怎么办?》⚪️

The Rise — And Rise — Of Mass Surveill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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