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孩项美丽(原创短篇)
临出门前,项美丽吩咐保姆,天凉给孩子盖上毯子。保姆说,家里快断炊了。
项美丽说:“我想办法弄一些来。”
她总是有办法的。
她再次走进这家酒店。现在这里是日军的司令部。三个星期前,还是英国军情六处位于香港的分部。
三楼曾经是博克瑟的办公室,现在改成了日军的审讯厅。
她听见有人用蹩脚的英文喊:“进来!”
时光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进来!“博克瑟少校从书堆中抬起头来,然后微笑:“你怎么到我的办公室来了?”
“我来辞行。”项美丽说。
“去哪里?”少校吃了一惊。
“回美国。”
“为什么现在?“少校努力维持镇定。
“我要回去做检查。”
“什么检查?”
“妇科检查。”
少校放下手中的笔,瞄了她腰部一眼:“为什么?”
项美丽:“我想怀孕。”
“可你并没有结婚。”
项美丽笑出来:“法律上我已经结了,你知道,跟那个中国诗人。”
少校:“可你们已经分开三年了。”
项美丽挑挑眉毛:“所以呢?三年来我都自己过,未来我也可以。”
少校眉毛皱成川字:“ “那生孩子是怎么回事?你要自己养孩子?”
项美丽:“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怎么过的?不都是自己养自己吗?
“少校:“你为什么不说让我帮忙?”
“你已经结婚了,你这个傻瓜!我不想对不住你的妻子。“项美丽苦笑道:”我已经对不住另一个女人了。”她想起了盛佩玉。
少校站起来踱步:“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你不用担心。这不是你的责任。”
项美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无论如何,我想安定下来。我已经三十八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生。”
少校走到她面前:“胡说,我会让你生一个!“
“坐下!“冷冰冰的日本口音将项美丽拉回现实。
“你是美国人?”日本人问她。
项美丽点点头。
“你嫁给了一个富有的中国人,出版商邵洵美?“
又点点头。
“你给一个英国人,博克瑟上校,生了孩子?“
项美丽笑了:“我是个坏女孩,对吧?”她挑了挑眉毛:“怎么,要拘捕我吗?”
日本人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如果没有理由逮捕我,那我走了。”项美丽准备起身。
日本人用蹩脚的英文说:“理论上,我们的确没有理由逮捕你。因为你的美国籍和你的中国结婚证书。但是,你是一个英国军官的情妇,这点我们不能不考虑。因此,你可以走,但是我们不能给你良民证。”
项美丽又坐下来:“什么,没有良民证,我怎么买食物?我的孩子在挨饿!”
日本人笑了:“那不是我的问题。”他停顿了一下:“除非……”
项美丽抬起头望着他。
“你教我英语,”这个日本人说。
“什么?”
这个日本军官微笑:“你给我上英语课,我给你食物。这不是很划得来吗?”
“好,一言为定。“项美丽答道,然后起身,走向门口。
这个日本人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你不用与你牢里的情夫商量吗?你教日本人英语,他不会介意吗?”
项美丽猛一回头,眼睛盯死了他。
她猛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提出拿英文课换食物的,是你;你掌握了本应属于我的资源,用来要挟我;等我接受了,你却翻过来嘲讽我的道德。你哪里来的资格!我换来食物,是为了救我的孩子!博克瑟如果知道我做的事,他一定会原谅我!——这种事,你不会理解的。“
项美丽一手打开门,“下周一,我来上课,你的英文必须要好好从语法补起!“